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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新疆西南部、塔里木盆地西北缘的茫茫沙漠和戈壁上,崛起一座路网四通八达、楼房拔地而起、绿树成荫的城市。而城中心以北约十多公里处,是一座历史可追溯至汉代甚至更早的古城遗址,城墙依山雄峙,烽火台屹立在山顶,佛龛凿刻在悬崖峭壁上……
新城和古城,都是新疆生产建设兵团第三师图木舒克市的一部分。图木舒克的千年文脉蕴藏于丝路屯城的历史线索里,又贯穿在绿洲新城迈向现代化的步伐中。
图木舒克是新疆最早开始屯垦的地区之一。辖区内不仅发现了古河道、引水渠等遗迹,还发掘出古代小麦、果核等遗存。自古以来,以农产品、生产工具、农业技术为媒,中原与新疆交往交流交融十分密切。
图木舒克是古丝绸之路上的咽喉要冲。其东接龟兹,西连疏勒,南临于阗,西南与莎车相接,地处当今南疆喀什地区、和田地区、阿克苏地区的中心地带。汉代五铢钱、唐朝开元通宝、龟兹大钱、粟特文文书等遗物,仿佛诉说着古丝绸之路繁盛的商贸往事。
图木舒克也是东西方文化交流碰撞融合之地。在这里出土的部分造像壁画人物面部圆润饱满,与唐代中原审美相似,而在发髻造型、雕塑技法方面,又受兼具印度和希腊风格的犍陀罗佛教艺术的影响……
丝路往事越千年,图木舒克的故事依然在延续。从新中国成立时铸剑为犁的老军垦,到当下扎根塔克拉玛干沙漠西北缘的兵团人,他们播撒下希望的种子,使荒原碱滩涌现耕地绿洲,让路网连通塔克拉玛干沙漠周边城镇,用资源和文化禀赋为产业发展注入动力,如今的图木舒克生机勃勃。
公元前60年,西汉设西域都护府作为管理西域的军政机构,屯田积谷以应对边事。《汉书·西域传》记载:“于是徙屯田,田于北胥鞬。”
李恺曾任喀什地区文物保护管理所副所长,在新疆从事近50年的文化和文物保护工作,曾多次考察图木舒克及其周边,并发现部分汉唐屯田遗址。在沙漠地带,屯垦遗址群沿古河道从西南向东北延伸,沙丘之中存在着古代的田畦、灌溉系统、小型居民点痕迹等。陶片、陶器乃至陶窑在不少遗址中被发现。结合卫星图像,屯垦区的遗址更加清晰。
图木舒克意为“鹰面部突出的地方”,市区以北那座古城遗迹规模宏大,范围经考古专家初步测绘超70万平方米,含小城、内城、外城、大外城四层区域。古城依崎岖陡峭的图木舒克山而建,山峰形似鹰嘴。山顶有烽燧,山坡有城墙,山下有土梁,山周有古河道、田埂等遗迹。
这便是托库孜萨来遗址,意为“九座宫殿”。该遗址又称唐王城遗址,《新疆图志·古迹志》记载:“图木舒克九台北山,牧人于土中掘得开元钱,因呼唐王城。”
2021年,西域历史语言学家段晴通过研究唐王城遗址一带出土的两份文书,认定该遗址便是《新唐书》中所记载的“据史德城”。
据史德又称握瑟德、郁头州。《旧唐书》记载,唐朝将领高仙芝曾从安西都护府治所龟兹(今新疆库车)出发,经“握瑟德”,翻越帕米尔高原平叛。
唐王城历史文化研究院院长谢家贵说:“‘握瑟德’这一名称被保留在史书中,足以证明其在唐代西域中的重要地位。”
历史学者庆昭蓉、荣新江曾就托库孜萨来遗址一带出土的文书开展研究,根据他们的一篇论文,当地农户以缴纳税粮的方式,为唐朝治理西域提供了支持。
宋代,唐王城逐渐被废弃,淡出历史舞台。新疆屯垦历史博物馆馆长李宗乾说:“唐王城地处叶尔羌河下游,自然条件恶化,河水断流,或不再适合人们耕作居住。”
在清代,林则徐曾在南疆勘地。据他的《乙巳日记》记载,1845年,林则徐来到图木舒克及其周边时,曾遇大风,“黄尘迷目,几不见人”。循叶尔羌河畔而行,他面对的是“枯苇犹高于人,沿途皆野兽出没之所”“飞蚊、跳蚤纷扰异常”等状况。
尽管那时唐王城的辉煌已湮没在历史的风沙之中,林则徐仍就这一带的屯田建言:“若酾渠导流,大兴屯政,实以耕种之民为边徼藩卫,则防守之兵可减,度支省而边防益固。”他企盼“绣垄成千顷”。
1884年新疆建省后,刘锦棠担任首位甘肃新疆巡抚,曾派人招募农民,安置退役军人,发给籽种、牛具,以恢复南疆屯田,部分官员曾率领军民在图木舒克周边修建水库。
新疆屯垦历史博物馆地处图木舒克城区,一张展览照片记录下1950年春的一个清晨,战士们在今图木舒克草湖镇首次犁地的画面:前面的人肩套绳索、低头弓腰,拉着一张古老的木犁开荒,后面扶犁的人脱去了棉衣,挽起了棉裤,棉裤后面甚至有两个破洞。
为加快沿边地区发展,1954年新疆生产建设兵团组建。军垦人用青春和汗水,平整土地、开渠引水、建设房屋、修建道路、植树造林,让农垦团场如雨后春笋般在图木舒克及其周边渺无人烟的荒原上“发芽”。
“这里是名为‘进去出不来’的大沙漠,黑夜只听风声,白日只见云朵。”1963年,诗人郭小川在今图木舒克永兴镇等地采风时,如此形容塔克拉玛干沙漠恶劣的自然条件。
“我跟着父亲来到这个遥远的地方,当时满眼荒漠,物资匮乏。”图木舒克居民陈明如此描绘当年的场景。“然而一群人凭借着为数不多的简陋工具开垦,一干就是一辈子。”
兵团人搞建设条件艰苦,睡地窝子、喝盐碱水,节衣缩食,白手起家。诗人吴凯写下:“用几个亮晶晶的汗珠子,斢了戈壁好多棉和粮!”
西汉张骞从长安出发“凿空”西域,开辟了举世闻名的丝绸之路。图木舒克在丝路交流上,扮演着怎样的角色呢?
相比于盘橐城,成语“投笔从戎”和西域都护班超更为家喻户晓。班超经略西域30多年,其中的17年便是以盘橐城为据点。
林梅村由“首尾”推测,班超防守的盘橐城在东侧姑墨(今新疆阿克苏一带)和西侧由忠管理的疏勒(今新疆喀什一带)的中间,而图木舒克的地理位置吻合史书对盘橐城的记载。熟稔西域文字的林梅村,还通过研究图木舒克出土的文书、文物,并结合史料,论证其推断。
林梅村曾表示:“盘橐城应是能够据守的堡垒。唐王城一带地势险要,先前土地肥沃、水草丰盈,建盘橐城于此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。”
公元76年汉章帝即位后,驻守盘橐城的班超收到召回命令,然而疏勒、于阗(今新疆和田一带)等地的王公百姓苦苦挽留,“依汉使如父母,诚不可去”。于是班超决定留下,安定丝路、联络心向汉朝的西域诸地。
不同学者对托库孜萨来遗址的历史渊源有着不同的看法。但这一带出土的汉五铢钱、铸造五铢钱的模具、汉文木简,无疑是穿梭在丝路的古人留给图木舒克的痕迹,印证着《后汉书·西域传》所描绘的“驰命走驿,不绝于时月;商胡贩客,日款于塞下”。
从文学家柳宗元所撰写的《馆驿使壁记》,可一窥唐代驿馆、传驿制度。来来往往的中国人、外国人“授馆”后,即入住馆驿后,工作人员便会“阅其数”“书其物”,即清点人数、盘点物品。
20世纪80年代,国家、新疆相关文物机构组成考古队,在托库孜萨来遗址北部,发现了烽燧和城堡。考古队结合“又六十里至据史德城”等史料,以及当地出土的古钱币、饰物、陶片等文物资料,确认了这片现被称为穷吞木遗址的地方,便是新唐书中的“谒者馆”。
谢家贵认为,政府把官方驿馆置办在图木舒克一带,和唐朝影响力扩大、经济发展有关,也受这里手工业兴盛、农业发达等影响。他说:“有座驿馆,会让使者、商贾消除旅途中体力与精神上的疲劳,也能为他们畅通物流提供保障。”
《旧唐书》记载,粟特人生下孩子后,会给男孩嘴上涂抹蜜汁,手掌涂抹胶水,期盼孩子能“口常甘言”“掌持钱如胶之黏物”,而粟特男子也会在二十岁后外出经商。据历史学家考证,粟特人曾把狮子、玻璃器、金银器等奇珍异宝运到中原;而中国生产的丝绸、香料等物品,经粟特人转手卖给波斯人、印度人等,得以行销世界各地。
荣新江研究了在图木舒克及其周边出土的唐代法律文书,通过比较新疆其他地方出土的关于粟特人的文书,发现纳税、担保等方面内容具有一致性。他推测图木舒克一带可能存在粟特聚落。
唐王城机场是兵团南疆首个民用机场。自2018年12月通航以来,唐王城机场已开通乌鲁木齐、伊宁、阿克苏等疆内城市的航线,并以直飞或中转的方式连通北京、上海、郑州、兰州、成都、广州等疆外城市,航空网络不断丰富。2023年唐王城机场旅客吞吐量超30万人次。
2023年12月1日,新疆第四条穿越塔克拉玛干沙漠公路图昆公路正式通车投用,连接起沙漠西北缘的图木舒克和南边的昆玉市。
“公路沿途有大大小小的沙包、沙坑几百个,其中最高的沙包近20米高,最低的沙坑深16米,建设难度大。”第三师图木舒克市重点公路工程项目代建指挥部指挥长梁文彬介绍,公路施工与环境保护措施并进,通过铺设防风治沙的草方格,并在一片原始胡上方架设长约3公里的大桥,减少了对周边生态环境的破坏。
通车后,两地间的距离由500多公里缩短至约300公里,出行时间由近6个小时缩短至3个小时左右。第三师图木舒克市交通运输局建设管理处处长杨科说:“项目的建成为沿线民众的出行提供了更加便捷、安全、舒适的交通环境,促进了两地间的经济交流,让农产品运输通道更加畅通,并能推动沿线旅游业等相关产业发展。”
2023年11月,中国(新疆)自由贸易试验区喀什片区揭牌,包含第三师域内的喀什经济开发区兵团分区。揭牌仪式上,兵团分区与5家企业集中签约,签约总额达12.53亿元。
第三师图木舒克市是兵团唯一与南疆阿克苏地区、喀什地区、克孜勒苏柯尔克孜自治州、和田地区全部相交相接的师市,临近红其拉甫、伊尔克什坦、喀什徕宁国际机场口岸等五个经国务院批准对外开放的口岸,“五口通八国,一路连欧亚”的区位优势显著,在“一带一路”建设中展现出生机和活力。
19世纪末至20世纪初,唐王城及其周边的遗址,吸引了英国、法国、德国等国家的调查队。调查队发掘、掠走了一批图木舒克文物,并将其考察成果以报告、图录、游记的形式发布。
1906年,法国探险家保罗·伯希和带领调查队在图木舒克发掘一个多月,找到了希腊雕塑风格的佛像残块等,后在托库孜萨来古城西侧悬崖下挖出现托库孜萨来佛寺遗址。
伯希和在考察笔记里写下:“我现在可以肯定,佛教在这里存在过,因为随处可以找到很多塑像残片。”
伯希和在图木舒克发掘到的艺术品文物包括浮雕、塑像、壁画、陶器,汉、唐、北宋时期的钱币等。如今,他的发现藏于法国吉美博物馆等机构。伯希和去世后,法国学者组织整理他的调查资料,并刊布了两份图木舒克的研究报告。
曾就职于中央民族大学民族学与社会学学院的日本学者篠原典生,结合报告中的托库孜萨来佛寺平面图开展过研究。
他认为,佛教早期从葱岭(今帕米尔高原)以西传入新疆地区时,“僧侣们按照犍陀罗地区(今巴基斯坦、阿富汗部分区域)传统类型建造寺院”;接下来西域龟兹等地佛教兴盛,托库孜萨来佛寺遗址的寺院又受这些地方的影响,壁画、僧房等有着相似性;后随着中原佛教的发展,佛寺遗址所建寺院的结构,出土的方砖样式、造像的盔甲形象等,显现中原风格。
中华文明更是新疆各民族文化的根脉所在。探险家的活动引起了世界对新疆古代文化和丝绸之路文明的关注,与此同时中国学术界正在觉醒。1927年至1930年,黄文弼随中瑞西北科学考察团赴新疆开展考古工作,他的调查和发掘工作,为蹒跚起步的新疆考古奠定了基础。
在图木舒克考察期间,黄文弼发掘出的文物、文书和记录下的文字资料,为后世研究图木舒克提供了材料支撑。
新中国成立后,李遇春等专家在托库孜萨来古城发掘,不少学者就图木舒克开展研究,一代古人前行不息,笔耕不辍。2001年,托库孜萨来遗址被列为第五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。近两。